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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野人”齊白石

2018年01月15日09:15 | 來源:北青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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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標題:“野人”齊白石

  紅線盜盒

  人罵我我也罵人

  齊白石繪胡沁園肖像

  星塘白屋不出公卿

  ◎羅元欣

  展覽:我生無田食破硯——齊白石筆下的書法意蘊之二

  時間:2017年12月22日至 2018年02月28日

  地點:北京畫院美術館

  《說文解字》中“野”的涵義:郊外也。

  “郊外也”論白石,貼切。

  白石乃一枚出生湘潭鄉土的漢子,他晚年自述:“窮人家孩子,能夠長大成人,在社會上出人頭地,真是難若登天。”這喟嘆的開頭,已經極有鄉下阿公講故事的調子——平實又勾人。

  鄉下土娃齊白石,彼時不叫白石,而叫阿芝。家裡窮,隻讀蒙館半年便輟學還家,放牛砍柴,與一群放牛娃終日游蕩、嬉戲於鄉野。於山坡上看四時更替,騎牛時讀唐詩幾首,池塘中釣蝦捉蟹,年荒時牛糞煨芋頭。這與何紹基從小就受到嚴格的精英式教育截然不同。兒時的齊白石沒人管教寫字,相反念書太多,反倒引起祖母擔憂:“哪見文章鍋裡煮?”言外意是,生而清貧,爾要識命,做非分之想隻能害人害己。在他人學顏體歐體楷書,發奮讀書,讀八股文章,誓要考中科舉的時候,阿芝在村頭的田野中肆無忌憚地放飛自我。

  給予他野的底氣的,還有家人朴實的愛。冬天,祖父以唯一一件破皮襖裹住阿芝,教他認字﹔祖母系予他銅鈴一枚,聽見鈴聲便知阿芝放牛歸來,把飯熱好﹔阿芝體弱不能食葷,母親便忌口怕奶水混了葷氣不好。從現在心理學的角度看,無條件的愛往往能培養出內心強大的人。

  齊白石這份童年的野氣,融到了他的骨子裡,組成了他生命真我的一部分。

  少年白石,以長子長孫的身份要承擔養家之責。身體羸弱,作農民無法扶犁,作粗作木匠無法上椽子,總之百無一用。唯機緣巧合,入了雕花木匠一門,與周之美師傅,二人相看甚歡,一個手巧願學,一個愛才願教。應了“天生我材必有用”那句話,文藝細胞膨脹的齊白石必須走精工巧作的文藝路線,才符合他的天賦。

  習得雕花手藝之后,他又拜蕭薌郂學習“揭白傳神”之技。何謂“揭白傳神”?古時無照相術,人去世后要揭去蓋在死者臉上的白布畫像,要畫出活人的神態。現能看到其時白石所畫碳擦畫,明暗有序,神態自然,眉目傳神,白石是畫像高手。

  因而,齊白石的藝術發端於鄉野的民間藝術。民間藝術不同於文人畫,這是吃飯的手藝,馬虎不得,要有煙火氣接地氣,為民眾喜愛,才有活路。民間藝術雖有技術范式,但隻要民眾喜愛,范式可以改變。

  民間藝術的鄉野美,成為齊白石藝術的底色。

  二十七歲的青年白石,被同鄉鄉紳胡沁園相中,收入門下免費學習繪畫,同時惡補文化課,學習詩詞歌賦,並被賜名齊璜,號白石。他收起斧鑿工具,開始“我生無田食破硯”的生活。與士人子弟結成詩社,開始看似高端的文人生活,也臨習四王的作品。可是從小吃牛糞煨芋頭的齊白石,和吃米面細糧的士人子弟,骨子裡怎麼可能相同?在他眼中,繪畫與雕花沒有本質不同,都是手藝,用於糊口吃飯,讓我畫花鳥,我就畫花鳥,讓我畫美人兒,我就畫美人兒,因而還得了雅號“齊美人”。出於此單純目的,齊白石的繪畫從開始便不囿於文人一路,無俗雅之分。

  他刻印章,自學成才,朋友玩笑:“刻滿三四個點心盒,都成了石漿,那就刻好了。”他果真將借住的屋子,搞得四面泥漿。沒有規范,也就是野路,憑著幾本印譜,他以熱忱、努力和天賦,篆刻自成一家,“野”得有趣。

  在白石人生中,有至關重要一人——王湘綺。王湘綺博通經史,雖未中舉,但為肅順賞識,常出入於肅順住所,又入曾國藩幕僚,想以經世致用之學挽歷史狂瀾。他門下有三位匠人弟子:銅匠曾招吉、鐵匠張仲飏、木匠齊白石。他特立獨行,不入俗流,諸多驚世駭俗之舉。王湘綺的詩摹古而不泥古,他的詩類魏晉古風,語言古朴抒情。如《雪弄登玉皇頂》:黃河如線海如杯,表裡映映四望開。戰國曾嫌天下小,登封常見聖人來。扶桑浴日光先照,匹練浮雲首重回。一片空明盡冰雪,便疑身在九瓏台。白石的詩雖被王湘綺評為“薛蟠體”,但日后的齊白石的詩風與老師一脈相承。在野的碩儒王湘綺,往齊白石的畫裡注入了詩的美感。這在野的自由感,也是任何官員的學問無法給予的。

  跟隨這位老師,齊白石的人生觀必受其影響。他日后不做官,並頻頻以真性情示人,讓人感慨他性情中的“野”。他那眾人皆知、看了要笑的“人罵我我也罵人”,直抒胸臆讓人痛快。他的“星塘白屋不出公卿”的印章,有一介草民的豪氣。在他初至京城,被同行譏為“野狐禪”,他就用他的“野”法,應對周旋,自信自己高人一籌。

  五十七歲的白石,開始變法。他的路子依然是“野”的。無論何人之法,入得我門,化為我法,他學過四王、金農、八大、徐渭、吳昌碩,他學爨龍顏和爨寶子碑,學李北海書風,一切由我所需為我所學。他又不忘家鄉野趣,養蝦,養雞,從中獲取筆墨靈感,野性生動。當這一切在他生機的野性下融匯,新的風格便誕生了。

  野,郊外也。在郊外呼吸自由空氣,無俗世的拘囿。野是生命的原始動力,推動本質變化,齊白石若沒有了野的欲望,何來“衰年變法”?何有勇氣“衰年變法”?若沒有了“野”氣,何來那許多生機勃勃的畫作,小蝦、小魚、小雞、甚至亂荷、山水、鐘馗?“野”的自由,對白石來說,讓他尋到自我,堅持真我,把一切野,化為天然之趣,化為真。

(責編:張桂貴、孫紅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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